时间:2014-04-03 来源:红缨教育 作者:客户中心 点击:次
2014年04月02日 星期三 北京青年报
◎陈忻
美国 激发孩子内心对生命的珍爱
多年前,我还没有孩子的时候,有一次跟一个当妈的朋友聊起动画片《海底总动员》,她说她家5岁的儿子不爱看这部电影。我很奇怪,为什么会不爱看?她说,因为开头看到Nemo的妈妈死了,孩子哭了,再也不愿意看下去了。她说,不少孩子都有这样的反应,所以很多妈妈事先把开头那段掐掉才给孩子看。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孩子对死亡的反应,也感到这个问题的棘手。
怎么对待儿童理解和面对死亡的问题,目前在美国的文化中存在两种相冲突的观点。一种观点是父母编织一个保护网,不让孩子接触这类信息,就像有些妈妈把电影开头给掐掉。有些父母有时候甚至会跟孩子说,我们爱的人或者爱我们的人不会死。另一种观点是随着信息传播越来越方便,电视、互联网的便捷使儿童在日常生活中接触到很多关于灾难的消息和图片,所以死亡其实是儿童生活的一部分。
不要强行“科学”地去解释死亡
如果父母没有针对儿童的认知和理解能力,虽然“科学”地去解释,但是不一定被儿童所接受。比如,3、4岁的小朋友问妈妈,死了去哪里?妈妈实事求是地说,死了就埋在地下。孩子哭着说,我不要死掉。妈妈不明白她的内心感受,误以为她只是无法接受死亡,就又解释:每个人最终都会死去,这是客观规律,每个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3、4岁的小朋友只是觉得死了要被埋在地下,黑黑的很可怕。因此,不顾儿童认知特点而强行“科学”地去解释死亡,并不能被小朋友所理解,而且他们的疑问也无法得到解决。
随着认知水平和情感的发展,儿童在不断构建自己对死亡的理解和应对策略。可以说,每个孩子理解死亡的道路可能都是不同的,有个体差异、文化差异甚至宗教差异。需要注意的是,没有必要把科学和宗教相对立,而是帮助孩子把科学和宗教两方面的知识融合起来。只有对儿童进行开放、真诚的讨论,才有助于他们真实地去理解死亡,并且帮助他们在丧失亲人后能够应对悲伤等情感。
父母有时候高估了儿童的认知能力,却低估他们自身的整合信息能力,再加上死亡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所以很多父母在这个过程中有时候因无法处理孩子的情绪而退却。一个4岁的孩子问妈妈:“每个人都会死吗?”妈妈理所当然地说,“是啊,每个人或早或晚都会死。”孩子大吃一惊,哭着说,“什么?我也会死吗?我不要死啊,妈妈我不要啊!”妈妈看到孩子哭就慌了,试图很快平息他的情绪,就飞快地说:“如果你不想死,就不会死,好吗?”孩子满意地走了。如果妈妈能够做出真实且让孩子容易接受的回答,也许更能帮助孩子平息“我要死”的惊慌。她可以说,“你现在不会死,你还要过好多好多年,长大成人、结婚、像妈妈一样养两个孩子,以后还要当爷爷奶奶呢。”
孩子对死亡的理解每年都会不同
我从自己的两个孩子对死亡的理解发现,他们对死亡的理解每一年都有不同,他们在不断整合对死亡的理解。而且我相信,随着认知能力、生活经历的增多,他们对死亡的理解也会越来越深刻。
我的孩子4、5岁的时候,他们觉得人要到100岁才会死去,我也没有纠正他们。他们有时候会说,我要过95年才会死。但是当听老师讲她家的狗死了,或者是有人出车祸去世,他们就会说,很多人100岁才会死,但有些人如果生病或出车祸,就会早一些死去。他们也曾跟我说,“妈妈,我不要你死,我爱你!”我说,“宝贝,我也爱你!妈妈现在不会死,妈妈要活很多年,然后要看着你长大结婚,等你有了孩子,我就当奶奶了。”大宝自己构建了答案,说,“妈妈,等你和爸爸100岁的时候,我拉住你的手,弟弟拉着爸爸的手,然后我们一起去天堂,和天使在一起。”也许这个答案不科学,但令我觉得很温暖,因为这是4、5岁孩子自己构建的对死亡的理解。
我的孩子5、6岁的时候,学习了有生命的物体和没有生命的物体的区别,而且学习了生命的不同阶段,他们就能很自然地接受:死去的生物被埋在地下,它们在泥土里逐渐腐烂,却能为植物提供养分并孕育新的生命。这个时候,他们对死亡的理解又进了一步。孩子6、7岁的时候,有时候他们会讨论,等我们的爸爸妈妈去世了,我们要把他们葬在这里,然后在墓碑上写“我最爱的妈妈、爸爸”。所以,不同年龄的孩子要不同对待,不要把针对十几岁孩子的解释去说给4、5岁的孩子听,因为这样是行不通的。
生命教育有助于理解死亡内涵
我认为生命教育是死亡教育的一部分,只有理解了生命的可贵、脆弱,才能充实对死亡内涵的理解。美国非常重视对孩子的生命教育。孩子在学前班这一年,要做一个生命发展形态的科学项目,孩子们学习不同生物生命发展的进程。另外,几乎每个班级都会养一种动物来配合这个科学项目。比如大宝的班级养蝴蝶,从毛毛虫养起,直到化蛹成蝶。小宝的班级孵小鸡,观察鸡蛋里的胚胎变化,观察新生的小鸡宝宝,还给每个鸡宝宝起名字。在照顾小鸡宝宝的时候,他们领悟到了生命既是珍贵的又是脆弱的,需要呵护。孩子们不仅仅在学习生命发展的过程,还被激发出内心对生命的珍爱。
(陈忻,心理学博士,美国儿童发展研究协会会员,著有《高效能父母的21个教子习惯》)
对话
他们也曾跟我说:“妈妈,我不要你死,我爱你!”
我说:“宝贝,我也爱你!妈妈现在不会死,妈妈要活很多年,然后要看着你长大结婚,等你有了孩子,我就当奶奶了。”
大宝自己构建了答案,说:“妈妈,等你和爸爸100岁的时候,我拉住你的手,弟弟拉着爸爸的手,然后我们一起去天堂,和天使在一起。”
日本 让孩子近距离直视死亡
◎田芳
村上春树说,死并不是生的对立,而是生的一部分。三年前在东京经历了未曾有过的地动山摇,随后在电视中看到海啸带来的生离死别,瞬间许多人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其悲惨程度远远超过了人们的想象力。令人惊奇的是,出现在镜头中的受灾者们并没有寻死觅活、哭天抢地,大多数人表情淡定安静,默默做着该做的事,没有忘记伸手拉一把身边不相识的人,甚至在领取救济食品时仍然自发排起长队。
日本是自然灾害频发的国家,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和台风每年都会夺去一些人的生命,有关死的教育在此地就显得格外重要。在中小学里,除了使用教科书学习以死亡为主题的文章外,还尽量想方设法让孩子们近距离直视死亡。作家兼作曲家新井满曾在自己的母校为中学生们上过一堂模拟死亡的课,希望孩子们通过体验死亡来正视死亡,进而感受生命的可贵。他让孩子们先用一张纸画上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比如父母或朋友,再把纸扔进火里焚烧(此举不强求),由此体验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孩子们知道生是可以和亲人重相见,死却意味着消失不见和永远分离。新澙市立寄宿中学二年级二组的二十七名学生在课上感同身受,很多孩子看到纸张燃烧时不禁痛哭失声,他们在整个过程中经历了震惊、愤怒、伤心、感悟等心理变化。后来,新井满以“死的授课”为题把这一过程记录成书并配插画出版,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佐贺县多久市东部一个中学已对学生们进行了七年的生死观教育,校方认为只有让孩子认识到死亡,才能帮助他们思索怎样度过一生。学校每年都会带学生到县立医院好生馆的临终关怀病房,为即将离世的病人唱歌、朗诵、演奏音乐。一次,当一位癌症晚期病人要求和孩子们握握手时,很多孩子都流下了眼泪,有的孩子说想起了突然逝去的祖母,以后要更珍惜生活,追求梦想。还有的孩子说初次看到将死的人有些害怕,但从病人手上传来的温暖却难以忘怀,这种感觉会提醒自己去帮助处在困境中的人。可以看到,孩子们对死的态度由排斥渐渐转为接纳和理解。
也有这样的课堂风景,由老师或学生扮成医生和家属,假设病人还有半年的生命,问家属是否把真相告知患者,怎样扶持患者走完半年的时间等等,回答问题后展开课堂讨论,由此引导学生从正面看待“不讲理”的死亡,使他们万一有一天不得不面对亲人故去时,不会乱了方寸。
川端康成曾说过:“生是死的开始,死是生的出发”,表达了对灾难敏感的日本人独特的生死观。时逢春季,樱花盛开,它的花期很短,即开即谢,却在短暂的时间里展现出惊人的美丽。日本人喜欢樱花,是因为他们觉得人生无常,如同樱花开放般短暂,但唯因如此方能衬托出生的可贵。
(田芳,日本二松学舍中国学专业硕士毕业,现攻读博士。自1997年定居日本,目前从事教育及翻译等中日文化交流工作。)
英国 父母应在第一时间告诉孩子
◎李爽
在BBC的一个专题“孩子,咱们来谈谈死亡吧”里提到,当代英国人其实很少在生活中谈论死亡。在维多利亚时期,因为死后的人会被放在家里一个开着盖的棺材里供人悼念和瞻仰,所以死亡一直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有一份关于“死亡”的调查指出,社会需要鼓励人们谈论死亡,哪怕是完全不相干的人的死亡,因为这能提供一个思考和聆听的机会,就像一部电梯正在带领人们去到那个天地:让面临死亡的人们或者家属,直面他们几乎无法与人分担的孤独、焦虑、内疚甚至急躁的情绪。
成年人如此,对孩子谈论死亡更是一件难事。英国有不少提供这种帮助的心理学家、父母网站、专业死亡协助网站、儿童健康网站,以及各种图书和知识小册子, 甚至包括学校系统里的心理工作者。大女儿学校曾有一个高年级的女生意外身亡,小女儿另一班同学的母亲癌症去世,两所学校都在第一时间通知所有父母,并提供了一系列的网站和地方社会资源以帮助父母谈论这些不幸的事实。学校也不约而同地告诉父母:他们希望这个消息应该在第一时间由父母告知孩子,然后学校会在周五的学校聚会上公开谈论此事。
如果总结一下,谈论死亡的方式基本可以考虑如下几点:
1.谁?谁该是第一时间告诉孩子们不幸消息的人:是孩子们信任并且熟悉的人,最好是父母。也许父母们需要独自思考如何措辞,甚至向专家请教相关问题,或者让具备专业知识的专家朋友们同在,然后一起告诉孩子们,并应付他们可能会提出的问题。
2.什么时间? 尽可能在第一时间告诉孩子。因为孩子们远比成人所能预料到的要更敏感,而迟迟不说也许只会增加他们的不安全感、焦虑以及莫名的烦躁。
3.在哪儿?选择安静的地方,用充裕的时间谈论此事,让孩子们可以直视父母的眼睛并且随时可以爬上父母的膝盖或者拥抱他们。
4.程度。如果孩子们亲眼目睹了死亡,那么必须详细解释所有情况,纠正任何误解,这样为以后的心理咨询或者支持提供基础。
5.措辞。简单、真实,不要用“去睡觉了”这样的委婉修辞,因为死亡一点都不像睡着了。
6.保证。明确地告诉孩子们,你爱他们,死亡不是他们的过错。大量的拥抱、真实的信息和公开的谈论,也是另一种保证。
另外,根据儿童心理学, 5岁以下的儿童很难理解死亡的持久性以及已经去世的人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所以也许会延迟对死亡的反应。比如,我的大女儿4岁多时说到她一个好朋友的爷爷去世,她回答说,就像《狮子王》里辛巴的爸爸那样,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吧。那时候我并没有打破她纯真坚定的眼神里的光,但我知道,这个话题只能留待以后再说,当天可以止住了。 5到11岁,孩子开始理解死亡是永久的,开始担心自己会死去,需要不断重复身边的事实以及处理办法,从而建立成年人在他们心目中的信任感以及他们自己的安全感。青少年是最复杂的群体,通常更愿意与朋友们而非家人分享关于死亡的谈论,他们也有自己强烈的观点,并乐于挑战他人的信仰和概念。此阶段的父母需要特别当心,一方面提供给青少年同样的支持关心,另一方面则需要平等地对待他们,开放交流平台。
(李爽,两个女孩的妈妈,英国威斯敏斯特大学传媒博士,研究员,自2002年定居伦敦。)
那些帮我们理解死亡的绘本
《当鸭子遇见死神》——直面死亡
《当鸭子遇见死神》(沃尔夫·埃布鲁赫著绘,荷兰银画笔奖)演绎了一出富有哲理的生死双人舞。当一只无忧无虑的鸭子遇见了大名鼎鼎的死神,它问“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当然不是,其实从你一出生,我就一直在你身边——以防万一。”死神回答。死神究竟负责什么呢?他一直在鸭子身边,等着什么呢?不是谁都能放下心中的恐惧去面对甚至去拥抱死神的,但鸭子做到了,它快乐、单纯地、像对朋友一样的对待死神。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雪花纷飞的夜晚,鸭子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死神将陪伴他们的郁金香放在鸭子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水中,送它上路。死神站在河边,凝望着鸭子的背影,当鸭子从视线中消失时,死神也不禁难过起来。但,这就是生活。沃尔夫·埃布鲁赫说,“这本书不只是写给小孩子的,它也很适合全家人一起分享。”
《熊和山猫》——走出悲伤
《熊和山猫》(汤本香树实著,酒井驹子绘,日本讲谈社出版文化奖绘本奖)是一本教孩子如何面对“失去”的心灵成长杰作。整本书仿佛一曲动人的乐章,第一乐章中,熊的好友小鸟死了,它每天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装着小鸟的盒子,动物们对熊说:“小鸟再也回不来了。虽然你很难过,可还是得忘了呀。” 没有人能理解熊心中那刻骨铭心的忧伤,于是,它把自己封闭起来。第二乐章中,熊遇到了山猫,一句“你一定很难过吧?”让熊的心扉在山猫的“共情”中打开。伴随着山猫的音乐,许多和小鸟在一起的温暖记忆在熊的心中被唤醒,原来小鸟虽然走了,但那些美好的情感一直都在熊的心里。第三乐章中,熊和山猫一起,在阳光下,埋葬了小鸟。第四乐章中,熊开始了新的生命旅程:它找到了自己的新身份和存在价值,和山猫组成了乐团,到各处去演出。非常治愈系的故事,透过故事,我们似乎一起陪伴熊经历了悲伤,但也一起勇敢地走出了悲伤。没有爱的记忆,心与心不会相连,但有了爱的记忆,就能永远在一起。爱给熊和小鸟带来了生命的美丽,也胜过了死亡的别离。
《我永远爱你》——用爱疗愈
如果我们能在生着的时候,全然地去爱,全心地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死,还会那么可怕吗?离别,还会那么悲伤吗?
《我永远爱你》(汉思·威尔罕著绘)讲述了一个男孩和他的爱犬阿雅在爱中面对死亡的故事。男孩在与阿雅一起成长的过程中,学会了接受与付出:他接受阿雅儿时的调皮,也接受阿雅逐渐生病、老去的事实,他努力地让阿雅感受到他的爱,每晚入睡前总记得跟阿雅说一句“我永远爱你”。 阿雅带着男孩的爱静静地去了。尽管不知道阿雅懂不懂,但是当埋葬阿雅后,伤心的男孩想到每天晚上都告诉阿雅这句话,心里就有了莫大的安慰。男孩正是因为自己及时付出了爱,才能接受阿雅的老与死,才能勇敢地疗伤。
(舒远:曾在知名媒体、高校任职,现为出版人,致力于用精品童书为孩子和家长带来改变。)
对于不知道的事,我们全都害怕,这很自然。不过,春天变成夏天你不害怕;夏天变成秋天,你也不害怕。这些都是自然的变化。那么,你为什么要害怕这死的季节呢?
——《一片叶子落下来》